从4日到26日，几乎整个10月，水星都在天蝎座逆行。一般来说，星相专家会建议我们：“水逆期间，诸事不顺；谨慎旅游，勿要远行！”啊哈哈哈哈！国庆节七天乐，乖乖宅家里才是机智之举呀。然而现实很残酷，镇宅计划只能勉强坚持到逆行之前的一天。4日晚上，突然接到聪哥的电话：“仲维，派一个任务给你。”

聪哥派的任务，果然就是旅行。

而且是去很远的地方旅行。原来在宝骏730进藏艰难，上山又下山，阿里山山身体不适，组织决定召回。召回之后队伍三缺一，掐指一算需另遣一员前往；再一算，其余各位编辑都有要务缠身，只有我妄图悠哉享受完整的7日连续长假......于是我们开始谈判。我说，聪哥，根据经验，我会高反的，我拍照的风格又比较写实，写稿的节奏又相当舒缓，帮不上忙的。聪哥说，哦，你能开车吗？现在想起来，每当重大节假日降临，手机显然是不应该及时充值的。

花费半日乘坐大巴，客车师傅曲折地绕开高速公路（10月6日当天，全省高速狂堵，从茂名这地方小城一直堵进了广州省级大圩），一路颠沛流离，终于赶在日落天黑之前顺利入城，松得一口气。按照澳迦先前的嘱托，连忙去附近药店买了三盒诺迪康胶囊，也就是红景天；据说抑制高反确有奇效，但是看看说明书，好像只是比较厉害的感冒药。随手包好，撇在我的行囊上。

第二天几乎是从床上跳将起来的。迷迷糊糊睁开眼，才意识到可能误了飞机，匆忙拽起背包行李风风火火往白云机场赶。在万米高空持续颠了大半日，直到飞机把我们狠狠地砸在贡嘎机场，慌不择路又登上了机场至拉萨市区的大巴。

1.接风洗尘

入了拉萨市区，在某偏僻酒店和主力部队会合。一番嘘寒问暖，接风洗尘之后，队长澳迦突然想起了什么，问：仲维，托你买的红景天呢？

……

三盒红景天没跟着我上飞机。从这里开始，我们微微地感受到有些不妙。把一个身体抱恙的但战斗值极高的队友草草接下火线，我们撤退时犯了逃跑主义的错误；但是却把一个主要技能为压舱配重的同志急急送上了高原，我们进攻时又犯了冒进主义的错误。

次日离开热闹繁华的拉萨，沿109国道向羊八井、纳木错探去。澳迦开车，我们拍照，这样走了一路。为了严防高反，我主动减慢一挡，开启中老年模式，凡事龟速操作，小心地控制耗氧量。不过根据经验，一两日之后，果真又高反了，顺便还感冒了，手机也不好了，电脑闹罢工了。所以沿途的风景人事，断断续续存在脑子里的，如今这里一块、那里一块实在无法完整地再拼接起来，写的稿就变成这样了：澳迦交待我从西藏的那曲写到青海的格尔木，但是我已经没有信心确定到底哪里是那曲，哪里是格尔木了。但几个月前，我不是才到过这地方么？现在又回来了。郑钧在《回到拉萨》说的，啊，又回到西藏，又回到拉萨，又回到布达拉。

像做了一场摇滚的梦。

2.药不能停

高反总是意料之中，感冒却是始料未及。高海拔地区感冒，据说是有相当的风险；处理不好，病人很容易得肺水肿，需妥善照料，马上往低海拔地区的医院紧急转移，否则小命难保。当然除了身体发冷、脑袋发胀，我只是表现得比平时更爱流鼻涕，其余生命特征还不算十分反常。逃出西藏，潜入青海，海拔陡然降低，高反自然消退；反而是感冒，青海、湖北、湖南这一路远走高飞，仍然是鼻塞起痰，似乎回到了熟悉的广东主场，这场持久战才算慢慢平复下来。

当时能想到的减缓痛苦的办法只有两种，一种较正式而隆重，吃药疗伤；另一种则轻松而写意，闭目养神。两眼一合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，至少在清醒之前都不觉得十分凄凉。至于吃药，我们进藏前准备的“急救包”，有瓶装的口服液，有盒装的胶囊；按照说明书上所写，有抗击高反的特效，也有防治感冒的用途。从个人体验来看，其实吃药，基本没有什么作用，但是有强烈的副作用；不过没有办法，能缓住病情就算不错了。我是坚持吃了一路，完全停不下来。

但是吃过药的三个队友，此刻变得强壮异常。澳迦不仅没有任何高反的迹象，似乎比起参加六小时耐力赛还要振奋，每天可以坚持开车赶路几百公里；导演（就是把YYP和庆哥暴露在广大群众眼前，自己却从来不露面的人物，显得非常神秘）则常常冒着削骨寒风卷起的霜雪冰渣，淡定地架设摄像器材；而天气愈是恶劣，小寒愈是活蹦乱跳地四处拍照，这牛高马大的外星人。

3.爱的供氧

澳迦是好司机，好编辑，好导游。嘉骏能拍会剪是好导演。小寒不仅会养猪，还会杀猪，现在弃武从文，抓起相机拍照写游记。所以星夜下悄悄动身，或者星夜下悄悄到达，只管听澳迦的安排，食宿包管到位。行程非常精确，什么时候整装出发，什么时候投宿旅馆，不说分秒不差，但也与计划相去不远。官方视频由导演把关，品质自然不用担心。小寒插鸠打诨妙比生花，游记写得好详细。我总感觉自己没什么功能可以发挥，加之高寒缺氧，不慎颓然病倒。

缺啥补啥，于是可爱的导演总是不忘提醒我要记得常常嗑药、多多吸氧。小心吸了几次，喉咙里只觉得怪异；再吸，一时半会还是接受不了。心里想，吸氧比缺氧还难受，万万不可再试了。但是海拔不停地下降，不处理掉这氧气，回到大本营就变成废气了，怪可惜的。导演点子多，决定像使用灭杀蟑螂的杀虫喷雾剂一样，嗤嗤嗤把氧气释放在车厢中，直接提升整体氧浓度。受了导演爱的供氧，安全下了高原，勉强出了西藏。我基本保持完整，继而深深地感受到，这几日蒙受队友亲切殷勤、无微不至的照顾，是区区几个鸡腿饭和茶叶蛋所报答不了的。

本来打算向有进藏打算的网友推荐一点药品和氧气，但是从亲身体验来看，不如多带一点时间。或者你总归要带一点，像我们针对高反和感冒准备了诺迪康和氧气，如果确实太难受，总有用得着的时候，但也不要指望它们能超常发挥。总之调理身体也好，欣赏风景也罢，时间是良药。

4.路见不平

路见不平？当然是直接碾过去的。大部分情况下，宝骏730都能柔顺地化解路面的冲击。在望不到尽头的109国道上，大约以七八十公里的速度巡航，730最让人安心。如果急着赶路跑得再快一些，遇到长波起伏路面，整车会有不太稳定的抛跳，后轴的波动更加厉害一些，往往要再回弹一次，才能平复下来。宝骏730柔软的悬挂特别擅长过滤细散零碎的震动，但是减震器的拉伸、压缩阻尼的不足，减震机构的压缩行程也偏短，这影响了长波路面上的行车表现。

我长时间呆坐在中排，越坐越熟悉，越坐越喜欢。1.5升“小气”动力，5速“吝啬”手动挡，前悬麦弗逊后悬扭力梁架构，就这简简单单、规规矩矩的搭配，单从数据和硬件上看，宝骏730似乎没有任何亮点。但是真正开起来、坐起来，才发觉它的功力深不可测，让人好感度持续递增。它的表哥号称“陆上公务舱”，现在看起来，这“陆上经济舱”也做的不错。

5.巍巍昆仑

西行甚险，沿途高山阻隔，妥巨拉山、芒隆拉山、唐古拉山，一座座气势雄伟，一个个令人惊叹。但是拔地而起、连绵不绝、高峭入云的昆仑山，完完全全将群山的气势镇压下来。大多名山只是孤峰一座，单打独斗的明星一个；昆仑则是一头接着地，一头顶着天，山外有山，山连着山，纵横起伏，绵延几千公里，简直一队无懈可击的全明星战团。

《倚天屠龙记》中，一代宗师何足道开创了昆仑派，与少林、武当、峨眉等名门正派相当而立；其后何太冲接任掌门，虽然武功精进，可惜为人阴险，终于难担大任，昆仑派也日渐衰落；《笑傲江湖》中，昆仑派地位甚至不及新兴的五岳剑派；《雪山飞狐》的京城武林大会，昆仑掌门自觉技不如人，竟不辞而别，昆仑派声威扫地，颜面无存。不知道金庸先生有没有亲身到过昆仑山？笔下的昆仑一派，何以沦落至此？我们到了巍峨昆仑山下，哪里还有轻功了得、内力深厚、剑法雄奇的昆仑派？只见营房一篷连着一篷，军车一辆接着一辆，如今雪山脚下安营扎寨，重兵把守驻镇西陲的，是我们可爱的解放军部队。

哦，昆仑派的地盘，现在属部队管了。

6.牛羊与狗

在纳木错景区大门之前，我又见到那只、确定就是那只，和游客合影的藏獒了。几个月之前我见过它一次，那时正当旅游旺季，然而与它合影的人并不多，它的眼神如往常的平静和坚定，却带一点悲悯和忧愁。和成群结队出现的牛、羊不同，印象里，高原上，除了嬉戏打闹，狗大多是独来独往；但是狗却比牛和羊有趣，他们不怎么热情，却也不防备什么，似乎还通通人性。周星驰说的，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，大约有这种意思。

我们见过一只狗，披着沉重的黑色的毛，一直沿着国道往格尔木跑，和我们一样的方向。我们超过了他。野狗似乎都不太凶，你给他们拍照，他们也一点都不紧张。甚至于，他们会故意昂首挺胸摆得正气凛然一点。当然也有不鸟你的时候。

7.老板说事

有一天，我们很早就出发。星光下循路，摸进酒店指定（绑定）的早餐店里。说是餐厅，其实最多只容得下两三张桌子，七八个人开饭。厅正中间端坐着一口灰炉，烧水、供暖两用。我们摊开架势，表明来意；老板端上小菜，笑脸相迎。他一直抱歉说有夜晚冰水倒流下来，掉进灶膛里了，因而小小的店里有些煤烟的味道。

当我们用餐的时候，老板就在旁唠嗑，问我们水够不够热，粥够不够喝？闲谈中得知，原来他在潮州有个小家庭，有间小铺子，但是和精明的潮汕人打交道，他一直在亏损；为了讨生计，来这里开早餐店，一晃好几年了。别看店子小小，赚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；也别看地处荒凉，新鲜的粮油蔬菜由格尔木运上来，自来水也由格尔木供上来，有人加工转手，有人提供服务。对于辛勤劳动的人来说，这里遍地都是金子。而老板唯一的遗憾是，赚着钱却无处消遣，妻儿俩也远隔他方。

一边使劲嚼着馒头，喝绿豆粥，尝了几粒花生米（最好吃的应当是煮鸡蛋，舍不得囫囵吞掉，塞进口袋里路上再吃），一边回味揣摩老板讲话的深意。总结起来，老板大意是：在这里（他是说那曲，还是说沱沱河？我真的记不清楚了）做什么生意都是稳定赚的，但是你要去格尔木洗澡。再想起白天往格尔木方向赶路的狗，心底里突然油然生起对一个陌生的地方的向往。那岂不是天堂了？

8.广州西站

从日落走到日出，又从日出走到日落，109国道似乎没有尽头。混沌中，突然接到老同学打来的电话。“特爷，我出差回来啦，在南站了，你过来我这吃饭！”我连忙抄起手机回禀：“佳爷，我在西藏！”然后老同学就一直以为我和他开玩笑，我花了五分钟才令他确信我已经远在西藏而不是西站，实在赶不及他的私房菜局了。广州有东站、南站和北站，但是不存在西站的。

像我这样糊涂的人，向来不敢奢望交到好朋友的。但是天地辽阔，遥无音讯，突然地接到了老友的电话。

9.揾食艰难（白话成语。国语：找吃的难；文言：生之多艰）

如果不是在市区或者县镇，沿途很少机会可以补充能量。即使到了小镇上，也基本没有挑剔饮食的机会。餐馆沿路一列排开，但是口水滴滴溜地走近一看，大部分其实都是四川、重庆的汉族人开设的餐馆，少见藏族人掌管的店家。川渝老板开的饭店，口味辣而且重，你只好将就一下解决温饱问题，或者空着肚子寻找别家美味。在当雄，我们各自点了一碗牦牛肉面；在那曲，我们吃番茄鸡蛋面；在可可西里，我们泡面。揾食艰难，两样都不如你所愿，你不得不向现实低头，不得不残忍地强迫自己选择其中一样。

和我们一样，藏民揾食也不容易。不是说他们找不到好吃的，而是说他们可能不容易习惯我们所习惯的谋生方式。拉萨的大街上店铺林立，但是无论是贩卖特产，或者经销酒水，经营生意的老板大部分都是汉人；国道公路沿线的餐馆、民营油站，店主大多也是离乡别井的汉人；再大一点的生意，譬如汽车经销、工程建筑等等，藏族人当老板的比例就更小了。兴许是因为西藏近年来才开始快速发展，多数人的祖辈只积累了不多的资本；也有可能是藏族天性容易满足，并没有更大的野心；也许是藏民暂时还不愿意受外面的潮流所影响，不愿意贸然改变传统的生活方式。

我遇见过的藏族人里，也有当导游的姑娘、有开出租的小伙子、有当保安的汉子，他们都兢兢业业靠一份妥当的工作谋生，一步一步地积累财产，最终在相对发达的城市定居；下一代的子女，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，可以有机会到外面闯一闯。放弃了传统，却放宽了眼界，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。如果不去接纳这瞬息万变的世界，固步自封受累的还是自己。

路况小提示：青藏线好走。从那曲到格尔木，沿途八百多公里，海拔陡然降低，路面修得平整，人、车基本不会太为难，情况比川藏线好很多了。只是十月的天，变脸实在快，这一段晴空万里，下一段忽而乌云密布，再走一段，居然雨夹着雪铺面而来。在青藏线行车，反而不必过于担心路况艰难，倒是需要注意天气的变化，稍微控制一点车速。

何仲维
@8625km